中美科技战，无尽的前线？——再读范内瓦.布什《科学：无尽的前沿》

2021-08-13 阅读： 1070 瑞鹏观点

一、该书的背景和主要内容

1944年11月17日，二战即将结束的时候，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向国家科学研究与发展办公室的主任范内瓦·布什写信提了四个问题：

一、如何把战争中应用技术公开，激发新的事业，扩大就业？

二、如何组织新的项目来推进医学，改善人类生命福祉，为子孙后代应尽责任？

三、如何定位公私研究机构的关系并促进研究？

四、如何发现和发展科研人才，确保美国的领先地位？

1945年7月25日，范内瓦·布什把这份报告回复给新上任的总统杜鲁门。这部报告才一万多字，但是意义非凡，深刻地影响了美国整个国家的科学发展走向，使其成为世界科技创新的高地。

报告提出了很多至今依然非常有启发意义的理念。比如：

1、科学进步是一种必需。科学的进步一旦应用于实践，就意味着更多的岗位、更高的工资、更短的劳作、更丰富的农作物，人们可以有更多的闲暇用于娱乐、学习……美国人口从1900年-1940年-2020年的7500万、1.3亿、3.3亿人。人口增加没有带来饥荒，而是更丰富的食物、更好的生活、更多的休闲、更长的寿命和更健康的身体。如果没有科学进步，就无法确保一个国家在现代世界中的健康、繁荣和安全。

2、科学应该与政治、安全、经济发展同等重要，并且成为舞台的中心。政府应促进开辟新的前沿领域，一如开疆拓土，为所有公民参与新前沿发展提供便利。科学一直处于隐鳞藏彩之态，而鉴于它已成为我们未来诸多希望之所在，我们如今理应将它推到舞台的中心。

3、研究自由必须得到保障。广泛的科学进步源于学者的思想自由、研究自由，以及无比珍贵的好奇心。

4、基础研究是技术进步的引领者，它产生的是一般性知识以及对自然及其规律的理解，它提供的是一种方法。而应用研究是提供完整的答案。一个依靠别人来获得基础科学知识的国家，无论其机械技能如何，其工业进步都将步履缓慢。

5、在紧急形势下，科学家们像军队一样被动员起来并服务于国家。应该尽可能将军方的信息和经验在脱密后广泛传播。

6、国家应该建立一个关于科学研究的总体机制。报告为国家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科技管理体系。从国会专门委员会、经费长期保障、统一的指导部门、公私研究机构、人才引进与培养、R&D费用税收抵扣政策、专利保护等等。

在它的影响下，一大批新型研究机构在1945年后如雨后春笋勃然兴起，包括享誉世界的兰德公司，斯坦福大学研究所、增强研究中心，施乐帕克研究中心，麻省理工学院的林肯实验室（美国军方最先进最机密的武器研发机构）、BBN公司（互联网科技和数字时代的主要发动者）等。

但是，一个人的作用再伟大，首先是时代给予的机会。比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提出问题。如果没有罗斯福总统对国家、人类的深远思考，而要求作为国家部门的负责人针对提出的四个问题进行回答，就没有这个报告。范内瓦.布什正是沿着总统的问题而做出了这篇报告，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政策文件之一”、“美国科学政策的开山之作”。因为有历史洞察力的总统、睿智的科学家而让美国拥有了那个伟大时代。他们恰好把握了时代和人民赋予的历史责任，伯乐遇到千里马，从而加快了美国乃至人类科学发展的步伐。

二、要高度重视2021年美国《无尽前沿法案》

美国国会参议院2021年4月21日推出《无尽前沿法案》，将发展关键产业科技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这部法案可以说是美国1945年《科学：无尽的前沿》报告以来，美国最新的国家科技发展动员大纲，宣告了美国科技发展新时代的到来。主要有三大要点：

1、要确保美国科技领先的战略目标。无论哪个国家在关键技术和产业能力的竞争中获胜，都将是未来的超级大国。因此美国需要采取大胆和果断的行动扭转局面，必须做出新的承诺。以确保美国在与中国和其他国家的战略竞争中获胜，在技术和创新方面引领世界。

2、政府成为科技创新的主导力量。从以市场为主导的科技发展思路，回归到政府主导科技发展思路。国家进行科技发展规划，设立新的管理机构DTI（Directorate for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建立10个区域研究中心、培养科技人才、打通科技成果转化体系。联邦政府5年内增加超1000亿美元投资。不要小看1000亿，大名鼎鼎的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在每年仅30多亿美元的预算约束下，创造很多令世界艳羡的创新成就。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科学的筛选机制，聚焦关键项目。

该法案提出了十个优先发展的产业科技领域：

（1）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和其他先进软件开发；

（2）高性能计算，半导体和先进计算机硬件；

（3）量子计算和信息系统；

（4）机器自动化与先进制造；

（5）自然和人为灾害防御；

（6）先进通信技术；

（7）生物技术、医疗技术、基因组学和合成生物学；

（8）网络安全、数据存储和数据管理技术；

（9）先进能源，电池和工业效能；

（10）先进材料科学、工程学和其它重点领域。

3、以遏制中国科技进步，凝聚社会创新力量。美国是一个善于“树立敌人”进行社会动员的国家。美国已经从立法机构、政府，大学、科研机构，企业产品销售、专利限制、产业链管控，甚至在国际上特别是西方联盟国家建立全方位遏制中国科技发展的“高墙”。这个法案再次表明，美帝忘我之心不死，科技战是其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三、中美新冷战，科技战是最前线

通过学习，有以下几点感悟：

1、丢掉幻想，迎接战斗。中国人太久处于和平年代了，很多人至今还不认为中美已经陷于新冷战的局面。我个人认为新冷战可能是中美之间能有的最好状态。现在乃至未来数十年，中美将成为东西方两大文明竞争或对决的主导力量。战争已经在很多领域拉开了战线。贸易战、科技战、网络战、电磁频谱战、宣传战……双方都已短兵相接，美方步步都要将我方置于死地。这不是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世纪之战。美国有太多的全球利益，中国有国家统一和发展的权利。

2、科技战是中美世纪决战的核心与关键。强起来，基础是科技强，同时也需军事强、产业强。中美竞争最终的胜利者必然是科技创新的领先者。在决定胜负的所有力量中，最重要的有四个：一是道义。中国是天人合一，人类命运共同体。西方以我独尊，丛林法则。二是市场。中国已经成为世界最大市场，而且是单一的民族和文化，市场规模大，发展机会无限。美国的人均消费已经是世界人均的6倍，增量有限。三是体制动员能力。四是科技创新带来的生产力的解放和产品竞争力的提高。中美科技战也是习总书记说的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斗争中的一部分。我们还是要虚心学习美国的两个“无尽前沿”，保持战略耐心，进行顶层规划。他们越要科技“脱钩”，我们越要全方位开放，在科技产业上进行国际合作，吸引国际优秀人才。在举国体制的同时，发挥好民营企业的作用，增加整个国家的科研潜力。

3、未来的十年可能是我国科技创新事业追赶超越的战略机遇期。科技和产业创新源自思想和科学创新。所以，科技战可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1894年美国GDP已经是世界第一，但是一直到50年后即二战结束才被公认为世界第一强国。美国动员其国内力量，同时组织西方群狼对我方进行科技围攻，需要几年时间。

4、时间在我们这一边，通过体制机制改革解决“原动力”是关键。中国的理工科大学生数量、创新主体、科研人数以及巨大市场迭代能力，都是美国可望不可即的优势。但是基础科学、原创能力还存在严重失衡。需要从体制、机制顶层设计的高度上，真正激发所有科技工作者的原创动力。中国只有在基础研究、技术创新、工程研究三个层面上全面领先，并且在多个战略新兴产业领跑世界，才能赢得中美科技战的胜利。

5、发展科学的初心才是无尽的前线。从长远来看，科技战的胜利比拼的是道义、市场、体制和科技创新带来的产业进步。发展科学的初心应该包含对子孙后代的责任、国家的繁荣、人的解放三重含义，而不单单是国家之间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