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鲸鱼的寿命走向尽头,它将缓慢沉入海底,形成“鲸落”,在黑暗的海床中为许多生命带去新的养分和希望。
(一)
2020年初,浑水机构针对瑞幸咖啡发布了长达89页的做空报告,瑞幸咖啡盘中跌幅达24%。为了完成这个报告,浑水雇佣了92名全职、1418名兼职人员,在全国53个城市的门店样本中全天候录像,总录像时长达11260个小时。
报告质疑瑞幸咖啡财报作假。半年后,瑞幸退市,股价暴跌54%,市值较最高时跌去840亿元。
虽然瑞幸折戟,但中国的咖啡市场却持续走热。其规模从2013年的160亿到2021年的1130亿。年均增速达15%,远高于全球2%的平均增速。
国内人均消费杯数,从2013年的2.3杯/年,到2021年的8.7杯/年。
街头巷尾洋溢的咖啡香气造富了一批投资者,也吸引着更多从业人员进入。
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盛。鲸落十里,万物新生。
(二)
在瑞幸咖啡遭遇做空危机之时,不怎么爱喝咖啡的俞敏洪也来趁势踩上一脚。
他说瑞幸自己造假导致自己濒临倒闭,但却对中国企业和企业家在世界人民心中的形象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他说新东方也曾遭受过浑水做空,但新东方不可能有虚假的东西。
他说调查显示新东方一切完美。
2012年,我国神舟九号飞船成功上天,泰坦尼克号在水下已沉睡100周年,勒布朗·詹姆斯在热火拿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NBA总冠军,我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正式交接入列。
那一年,面对浑水的做空,新东方飞流直下35%,两天蒸发20亿美元。
俞老师面对里外重重压力,只能不断发表声:
我会努力让股价涨回来。
俞老师没有食言。靠着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大哥柳传志的亲自做东,国内几个企业大佬挥斥方遒,几亿美金涌入美股市场,买入新东方。
那一晚,即便号称白酒界的扛把子,俞敏洪也喝得酩酊大醉。
也就在那晚,资本把本来慢热的教育事业,催生成了快熟的泡沫生意。
(三)
鲸鱼每天要吃掉2~5吨食物,换算至年,则是千余吨。
毕业于北京大学的俞敏洪曾经一度成为中国英语老师的天花板,但可惜这个天花板不结实,很快便被杭州师范的一个英语老师马云凿穿。
马老师不如俞老师那般能喝,但他比俞老师能吹。
“我本来只是想做点小生意,但不小心创立了阿里巴巴,至今都非常后悔”。
“从来没有逼商家二选一,这都是他们自愿的”。
“能够996是阿里员工们的福报”。
“蚂蚁金服只是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
……
马老师不仅能吹,还特别能演。
摇滚天王,影帝,拳王,甭管擅不擅长,反正都是C位,多财多亿。
与李健同台演唱《传奇》,“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这一句调子就跑向了天边。一旁的李健难以名状的表情看了马老师很多很多眼。
但大哥柳传志可不这么认为,他表示很想听马老师唱歌:
“全中国都知道你TMD做淘宝做得好,但没人知道你唱歌唱得好”。
马老师喜欢平头哥,在杭州和上海都开了名为HHB的酒吧,意指HappyHoneyBadge(快乐的平头哥)。5亿支付宝活跃用户一看这酒吧名字——
马老师又在催我“还花呗”。
面对马老师的步步为营,另一位小马哥——pony马的电商布局拍拍网却节节败退。
既然自己做不了,那就投刘强东,投那个时候还刚从饭否转型做团购的王兴。
当初的饭否一直不成气候,否则极有可能与微博大战数百回合。
据说是因为王兴酷爱下片儿,他一下片儿饭否的服务器就宕机。
好在美团争气,财大气粗的垄断地位让王兴再也不需要追求个人爱好的同时还占用公司带宽。
与此同时,大强子也在马老师的一路关爱和照顾下顽强成长。情到深处时,马老师甚至动情喊话:
“阿里巴巴是为了培养更多的京东“。
大强子是宿迁人,宿迁有句老话叫麻雀都能喝二两。所以大强子也是绝对的酒场好手,跟兄弟们喝酒从来没哆嗦过。
但跟小姐姐们喝酒就不一定了。
俞敏洪老师的酒局废票子,大强子的酒局废身子。
(四)
据说,每年有7000头鲸鱼会自然地陨落。可是大海如此广阔,他们会落在哪里?
要找寻鲸落,犹如大海捞针。
在大家都一穷二白的90年代中,有一个从山西省财政税务专科学校毕业没几年、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突然拿出50万巨款开公司。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直到最后弄了个视频网站,在险象环生的在线视频行业里杀出重围,登上A股创业板。巅峰之时,互联网生态、智能手机、智能家电、体育赛事、P2P,各个业务都能玩到行业顶层。
他叫贾跃亭,那个时候不明真相的吃瓜供应商和吃瓜投资人和吃瓜媒体和吃瓜用户和吃瓜群众给他起了个外号:贾布斯。
可能那个时候的吃瓜大军们并不认为收购苹果这事需要罗永浩出面。
但贾布斯最拿手的还是PPT业务,北京Ableslide几个小伙伴们向他收取的PPT制作费可以换得上三线城市的一套房,可转身贾跃亭却依旧能以几何倍数把这份PPT卖给吃瓜投资人。
同时他还号称,在2020年之前要拿出公司一半的股票给员工做激励。
豪言一出,乐视996的技术宅集体湿了裤子,无数人一起为梦想窒息。
孙宏斌跑来看到大家为梦想窒息得香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失眠,铺下150亿现金躺得比谁都直。
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贾跃亭不知啥时去了美国,下周回国。
今年,SPAC因他的操作而带火,被收入财经主播的短视频里。
债权人望穿秋水,他依旧滞美不归。
他说他在造车,下周量产。
(五)
造车这事应该跟学历无关,否则为何贾跃亭和许家印都想造呢?
许教授在造车上已经砸下了400多亿,奈何还没有一辆车正式上路。
不怕,反正许教授也能喝。一壶酒让苏宁张近东投资200亿。
想搞足球了,请马老师喝一顿酒,球队的名字成了恒大淘宝。
跟正威王文银碰杯,碰杯回音还未落,手机短信提示到账五十亿。
还有刘銮雄、何柱国、杨受成、张松桥……能把大陆和香港商圈玩得这么得心应手,没有高学历怎么都不行。
这么多大陆和香港商界大佬一合力,能让半个中国商界颤抖。
当然,也能把恒大负债零头的零头还了。
对于足球,马老师其实一窍不通,这一点大哥柳传志看得明白。他很早便说,要搞足球,我还是觉得王健林搞得好。
大哥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看恒大和万达只在房地产市场厮杀还不够过瘾。
其实在1994年,万达便入主大连足球。这一时期的大连足球成绩十分耀眼。从1994年职业联赛开始,到1998年赛季结束,大连万达保持57场主场不败纪录。1998年,大连万达更是获得甲A三连冠、亚洲俱乐部冠军杯亚军,并在国际足联俱乐部排名中位居亚洲第一、国际第31。
在2016年恒大夺得六连冠之后,王健林也公开表示:“如果恒大淘宝继续一家独大的话,不排除万达出来和他们掰掰手腕。
后来,可能是双方掰得太过用力,两大集团纷纷骨折。
(六)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柳传志早已习惯了国内企业家大哥的位置,两年前中美贸易战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在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上,大哥发表了演讲:《今天,我们血脉贲张》。
他说贸易就是买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贸易战,我们不怕打。
他说华为这一战是非抢不可的科技战略制高点。
他说中国的企业家,特别是青年企业家们的表现,对中国的未来、对世界的未来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中国的历史在看着你们,中国的后代儿孙在看着你们,今天轮到你们血脉贲张了!
大哥对青年企业家们有殷切期望无可厚非,因为当年大哥也是青年企业家的时候,也曾经血脉贲张地杀出一条“贸工技”路线,才有了今天的联想。
可能是受到父亲的激励和感染,滴滴总裁柳青转发了父亲的演讲视频,表示中国企业需要跑出中国加速度。
与此同时,滴滴正在排除万难,准备为自己的IPO做最后的加速。
数年来,滴滴累计融资超过150亿美元,股东名单需要滑几页才能看完。多少投资人像贾跃亭的债权人一样望穿秋水,期待砸下去铜板能荡回几个水花。
(七)
鲸鱼从出生开始,就不断地在向大海索取。
2015年乌镇世界互联网大会期间,马化腾组了个著名的“东兴饭局”。主宾席上,小马哥岿然自若,左右护法分别是腾讯重注的王兴和大强子。大强子身边隔着张磊坐着的,是柳青的好伙伴程维。
席中还有一个年龄最小、个头也最小的CEO张一鸣,当时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腾讯的橄榄枝。
毕竟,不久前他才刚亲自带着PPT去了腾讯。
没人能想到,不过三四年,张一鸣的字节跳动让腾讯如临大敌,腾讯在各个产品上对字节的产品千封万堵,掐死一切流量跳转入口。
其激烈程度像极了当年的3Q大战。
但张一鸣不是周鸿祎,后者除了喷子没其他拿得出手的产品。
哦,不对,360公司应该也是某个好口碑电影的制片人:《误杀》。
后来的字节跳动接受了所有与腾讯的正面对峙,轮番发布社交、办公、学习、电商、社区等数十个产品。每一个都牛到不行。
同时大力进军在线教育,号称要在三年内招五万人。
(八)
当年马老师一句“二十年后将没有电商,只有新零售”,让张近东如获至宝,对苏宁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苏宁易购不仅收购了家乐福,还收购了天天快递、红孩子,甚至还跨行业买下了PPTV、龙珠直播。
在玩球上也跟风马老师,买下江苏苏宁,国际米兰。
但以上大部分投资都以失败告终,最终让苏宁债台高筑,甚至一度传出破产。
黄光裕出狱,可能还准备撸起袖子跟苏宁继续大干一场,却发现苏宁已经自己把自己玩得下不了床。
而国美真正的对手早已不是苏宁。
国美的对手是自己,是这个时代。
当年的两大零售巨头,似乎都垂垂老矣。
时间的巨掌将旧世界的秩序抹了个干净。
(九)
当时间的钟摆拨向2021的尾声,回首这一年,“天问”登火、“羲和”探日、“银河”巡天、“天宫”览胜,詹姆斯·韦伯太空望远镜升空,比特币问鼎新高,一批勇于尝新的人类打开了通往元宇宙的虫洞。
这一年,中超的大连万达深陷保级,广州队已不再是恒大淘宝。
湖畔也再无大学,蚂蚁就是蚂蚁,不是巨兽。
一纸文书,让字节跳动在线教育事业部把已经招来的两万人尽数裁去。
被资本催成快熟生意的新东方教育,相比今年最高点已经跌去90%。
高途、作业帮、猿辅导们已不再有“好未来”。
当时代翻篇,总有星棋落玉盘。
就算俞敏洪老师再能喝,大哥柳传志这次也绝不敢再来做东了。
大哥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当坐在西北三环万柳的豪宅里,望向西边的落日缓缓沉入西山,大哥或许会怀念二十年前的时光:集权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自打自媒体自媒自衒之始,联想就没过过过去过过的好日子。
柳青通过一系列运作让滴滴赴美低调上市不过半年,竟高调宣布退市,回归港股。
美团收到的“反垄断”罚单,换成王兴的私人服务器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两圈。
许家印教授将心爱的深圳湾壹号房产抛售,力图挽恒大于将倾。
张近东在新一轮的股权转让中已经失去了对苏宁的实际控制权。
每年无数天猫卖家翘首以盼的“双11”,今年却纷纷感到力不从心。
腾讯慷慨捐出1000亿,面向社会启动“共同富裕专项计划”。同时,其社交应用也宣布不再垄断,逐步开放对字节、阿里系产品的流量跳转。
贾跃亭的法拉第未来在带火SPAC之后股价腰斩,并收到纳斯达克退市警告。
思索再三,刘强东还是撤回了京东数科(京东金融)的IPO申请。
(十)
悲寂潇下间,繁荣此中开。
2022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指出:科技政策要扎实落地,并从实施科技体制改革三年行动方案、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等方面作出具体部署。将科技政策贯穿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科技型大中小企业、卡脖子技术突破和产品应用等层面,切实提高研发投入效率和引领带动作用。
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已连续两年被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所强调。
(十一)
舞台还是那个舞台,换的只是歌者。
鲸落来临之时,乌鸦反哺,羔羊跪乳,鲸鱼也开始了对大海的回馈。
它化身为漆黑海底一盏孤独的明灯,给无数其他的大海子民带去新的生机。